近日，施瓦本地区的一名汽车销售商状告德国环境保护协会（Deutschen Umwelthilfe）“以权谋私”案件终于有了结果，联邦法院作出判决，该协会的警告程序是合法的，没有滥用权力。
这样说来，德国的协会也可以行使政府“公权”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我们要先从案件起因说起。
一家位于巴符州Fellbach的汽车销售公司之前收到一封警告信（Abmahnung，这是一种有法律效力的警告），信中指责这家公司在自家网站上，没有按照规定标明出售新车的燃料消耗情况和二氧化碳排放量。此外，警告信中还提到由于该公司违规，需要为此支付费用。
一旦该公司在警告信上签字，这个警告信就会产生法律效力，但凡以后该公司违反规定，每次都要交高达1万欧元的罚款。
该公司网站截图
有趣的是，这封警告信不是从当地政府机构寄出的，而是德国环保协会寄的，该组织是一家非营利性环境和消费者保护协会。
作为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江湖，这家汽车销售公司的老板Dietrich Kloz在看到信后，特别不服气，一纸诉状就告到了法院。
Dietrich Kloz
上诉理由是，环境保护协会的行为是在滥用权力。他认为，该协会并不是真正关心消费者获取信息的权利，而是故意利用这样的方式来增加协会的收入，用于协会其他活动项目支出，比如“柴油车禁行”等行动，这是以权谋私！
刚开始，斯图加特法院受理了案件，并判决环境保护协会没有滥用权力。Dietrich Kloz不甘心，有继续上诉到联邦法院，谁知，联邦法院竟跟斯图加特法院的判决一毛一样。
法官给出的解释是，假如环境保护协会假借为消费者维权故意要钱，这样才会被认为是滥用权力，例如，向一些与消费者权力保护无关的项目或机构收钱。在这警告信中，并没有发现类似的问题。而且，协会这次惩罚的收入也可以用于其他项目的执行。
Dietrich Kloz虽然承认网站的内容有漏洞，但是也心有不甘。
反观德国环境保护协会，气势就完全不一样了。负责人Jürgen Resch表示，我们作为一家社会性组织，属于公民社会的一部分，是为公众利益而行动的组织。我们所监管的不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，而是事关消费者利益的、严重的违规行为。
面对Dietrich Kloz的质疑，德国环境保护协会反驳说，协会在警告信中提到的罚款会专门用于汽车行业监管，以及相关的消费者咨询服务项目所需要的开支。至于像“柴油车禁行”这样含有政治性质的运动，协会有其他收入来源。
假如没有这个案件，我们还真不知道，一个协会可以有这么大的权利呢。到底这个德国环境保护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？它的收入来源又是什么呢？
德国环境保护协会成立于1975年，总部位于汉诺威。主要关注环境保护和消费者保护两大方面，该协会有权力对违规行为进行阻止、控告和起诉。协会的主要来源是通过捐款、会员费等途径获得的，另外德国政府、欧洲委员会也会提供一些补助。
Jürgen Resch
当然，警告信中提到的罚款也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。2017年该协会通过市场监管获得的收入为220万欧元，大约占总收入830万欧元的四分之一。
近两年闹得沸沸扬扬的“柴油车禁行”事件，就是该协会率先起诉各个城市后成为全民关注的焦点。随后，德国环境保护协会也“一夜翻红”。
那么，为什么一个社会性质的协会组织可以有这么大的权利呢？
这主要取决于德国的政治制度的基本原则，由于德国是一个民主制国家。而作为民主制国家，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就是拥有“公民社会”（Zivilgesellschaft）。
公民社会既不属于政府、也不是有盈利性质的私营经济，它是“公”与“私”的一个领域，包括所有为公众利益而行动的非营利组织，德国环境保护协会就属于公民社会的一部分。他们中，很多还有国家的财政支持。
它的核心价值观就是，人本主义、多元主义、公开性和开放性、公民参与性、法治原则，以契约精神为基础，以公民精神或公民性为集中体现。
打个比方，在繁华街道的一家咖啡馆，里面不仅有平民百姓，还有国家公务员、律师、记者等等，那么这些人在咖啡馆讨论的问题，被一位记者记录并报道出来，其实也是公民社会的一种体现。如果这个报道后来被国家政府高度重视，并因此而制定相关政策，就体现了公民社会的影响力。另外，我们的微信群其实也是一种公民社会的体现。
在德国这样的西方国家，国家与社会的关系是社会强、国家弱。所以，公民社会对国家的影响非常大。
比如我们所知道的德国TÜV，负责各类产品的测试评估、审核认证、检验监督等等，包括驾照就需要TüV来颁发；还有全德汽车俱乐部ADAC，最著名的服务就是交通事故救援，它在德国有很多交通安全中心……类似的组织机构还有很多。
所以，有公民社会性质的组织即便拿了国家的钱，还是敢跟政府对峙，就比如环境保护协会上告各城市环境污染超标，还有前一段时间“海洋观察”组织的船长为了就难民，不顾意大利法律直接冲入意大利领海，强行靠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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